哈尼人,節(jié)慶,活動策劃
哈尼人的節(jié)日,無不依照稻作的循環(huán)生長來確定。他們的“十月物候歷”將一年分為“冷季”(即陽歷的十一月到次年的二月)、“暖季”(陽歷的三月到六月)、“雨季”(陽歷的七月至十月)。一年365天,每季四個月,每月三十天,剩下的五天用來過年。哈尼人不用法定,不把它計算在歷法里就是了。況且,這歡樂美好的幾天,不僅僅屬于人,還屬于神。
哈尼人一年中還要過一次“六月年”。饒有趣味的是,即便在谷物尚未成熟、家中糧倉已經(jīng)見底的六月,哈尼人依然要快快樂樂地過一次年,過“六月年”時哈尼人蕩秋千、打磨秋,年輕人唱情歌找對象,歡聲笑語、山歌漫漫,要取悅神,先歡樂自己。如果說“十月年”是一個慶賀豐收的節(jié)日,那么過“六月年”就是在向大地祈禱豐收了。我認為,“六月年”其實就是哈尼人的情人節(jié),而“十月年”,則是真正的辭舊迎新、慶祝豐收的年。
按照哈尼人的歷法,十月便為一年歲首。金色的秋天已經(jīng)收獲進了哈尼人的谷倉,大地沉醉,田野安寧,牛馬也歇息了,哈尼人便要祭祀天地自然一年的恩賜了,要歌唱了,要喝酒了,要大擺長街宴席過年了。
我參加的是紅河縣甲寅鄉(xiāng)咪田寨村的長街宴。咪田寨村有58戶人家,就擺了58桌,一桌一桌的竹編桌子沿著村寨里并不寬敞的小街蜿蜒接下去,就像童年過家家一般好玩而熱鬧,也像一條美味佳肴的河流,這才叫真正的“流水席”呢。由于考慮到村寨中的貧富差別,讓經(jīng)濟窘迫的人家在這歡樂的節(jié)日不至于也丟面子,因此村上規(guī)定每張桌子上都只能有六樣菜,但必須包括有地里長的、山上采的、天上飛的、水里游的、田里鉆的、土里長的,有野味有尋常小菜。如果大家吃喝高興了,活動策劃,主人最多可以加一碗青菜。人們并不在意誰家擺出的菜多寡貧瘦,只是使出渾身解數(shù),把飯桌上的菜做得更好吃,因為這是體現(xiàn)這個家庭的女主人賢惠與否的標志。
長街宴不能簡單理解為城里人的“AA制”,它體現(xiàn)出的是哈尼人濃郁的鄉(xiāng)土文化特色熱情好客、和睦鄰里、與神共娛、同慶豐年。都是一個寨子里的人,平常哪有不舌頭磕著牙的。但到了長街宴上,大家酒碗一端,歌兒一唱,一切恩怨煙消云散。每家雖然都出了一張飯桌,但只能由家中的男主人出席,如果哪家有人在城里工作,在外面打工做生意的,則可多來一兩人,背井離鄉(xiāng)的游子嘛,故鄉(xiāng)對他們總是寬容的。而女人和小孩是不能上席的,她們一部分在家操勞這場宴席,一部分則承擔給男人們敬酒唱歌的責任,小孩子則垂涎欲滴地在一邊看熱鬧,四處亂跑放鞭炮。到處炸響的鞭炮讓人真的有過年的感覺呢。
就像每一張飯桌總有正席一樣,長街宴的正席當然就在這條宴席長龍之首的“龍頭”了。“龍頭”的打扮也很特別,一般穿黑衣戴黑呢禮帽,像個民國時期的鄉(xiāng)紳或商人。他是人們推舉出來的,不一定是村寨里的最年長者,但必須是一個家世三代清白的長壽者。所謂三代清白,是指此人三世人中都正派善良,身體健康,四肢健全,夫妻恩愛,兒孫滿堂,品行端正,壽終正寢,且親人中沒有人暴亡,連毒蛇野獸都沒有被咬過等。就是說,他必須是個無可挑剔的“完人”,其要求大約比美國人選總統(tǒng)都還要難。因為哈尼人認為,在吉祥的日子里,一定要有身家清白、人丁興旺的人帶領(lǐng)大家歡樂,才能給人們帶來希望和祥瑞。
長街宴擺了多長,也是讓每個熱愛家鄉(xiāng)的哈尼人引以為榮的驕傲。現(xiàn)今的哈尼長街宴是越擺越長了,因為慕名而來的外地游客越來越多。不一定都是本鄉(xiāng)本土的人,也不一定都是長胡子的爺們兒才可以入席了。外地人無論男女老幼,皆可像一條魚兒一般投身到這宴席的河流里。哈尼人的熱情、好客、謙遜由此可見。你在長街宴上可以和任何不相識的人干杯,歌喉嘹亮的哈尼女子不管你來自何方,都會以歌敬酒,讓你酒不醉人人自醉。不要說你坐下來吃點什么喝點什么,就是讓你在這街道上走一遍,都得看你有多大酒膽和酒量。酒像暴風驟雨一般席卷了一條大街,淹沒了狂歡的人們,人人都在宴席的河流中徜徉掙扎。酒是本地人自釀的悶鍋酒,像山泉一樣甘洌,像哈尼人一樣熱烈。酒入腹中,歌兒就飛出來了,當歌聲此起彼伏時,一個村寨都醉了。
晚上我們撤出來時,我的肩上扛一個,手上還扶一個。到了鄉(xiāng)衛(wèi)生院,過道上都躺滿了醉翻的男女,醫(yī)生護士忙得腳底朝天,就像前方剛打了一場大戰(zhàn),只不過和戰(zhàn)地醫(yī)院不一樣的是,這里沒有鮮血,只有到處是不服醉的喊叫,讓一個小小的鄉(xiāng)衛(wèi)生院像在上演一臺小品晚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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